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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深圳市春武兴实业有限公司 男主杀死反派,只为夺得月溪丹为丫鬟治病,而我就是这个丫鬟

    发布日期:2024-07-04 07:32    点击次数:71

    在终结之日的黄昏时分,我的男主思砚将我唤至地牢,让我向大反派李星哲递上一杯致命的毒酒。

    李星哲瞧着我冷笑一声:

    「真是条忠诚的好狗。」

    接着,他一饮而尽。

    1

    世间众人皆以为我是思砚身边一条忠心耿耿的狗。

    然而,这不过是故事系统安排给我的任务。

    我的任务一,是扮演男主身边卑躬屈膝的随从;

    对他顺从至极,帮他打理后宫众多嫔妃。

    任务二,便是完成丫鬟角色的结局——服用月溪丹,治愈我那风一吹就咳血的脆弱身体。

    一旦任务完成,我便能积累足够的积分返回现实。

    在李星哲陨落之后,我与思砚重返皇宫。

    宫女们得知消息,争相打扮,希望引起思砚的注意。

    她们每一位都来自显赫家族、拥有非凡才华。

    却因男主的吸血软饭设定,心甘情愿被他利用。

    思砚的回报,便是将她们纳入庞大的后宫之中。

    我曾向系统抱怨过,这种依靠女人上位的设定,真的符合故事逻辑吗?

    系统回答说:故事就是这样设定的。

    我和系统都对这个故事感到不满。

    在过去的十年间,我们依靠彼此的陪伴和吐槽,发展出了深厚的友谊。

    我们甚至计划,在任务结束后,一起去南丰路66号的火锅店庆祝。

    两名衣衫不整的美丽女子突然闯入我的住处。

    「洛笙,你得帮我做主!这根簪子是我的!」

    「赵六子,你还有脸告状?大王明明把簪子赐给我了!」

    「你别胡说八道,大王根本没说过这话!」

    「他说了!」

    她们的争吵声让我头疼欲裂。

    这些昔日的才女、商业奇才和著名的女将军,在宫殿的围墙内待久了,变得和普通的妇人无异。

    系统这时提醒我:别烦了,男主带着月溪丹过来了。

    系统:你火锅要吃中辣还是微辣?可别说你要吃鸳鸯锅。

   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,思砚便来到了我面前。

    他身后的夕阳似乎都在回避他的锋芒。

    十年来,他凭借系统,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,一步步升级成为立下赫赫战功的国王。

    如今,他已统一了整个天下,成为了一位传奇皇帝。

    两位美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张俊朗的面孔,如痴如醉。

    而我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他手中的木盒。

    「洛笙。」

    思砚的这一声唤醒了那两位美人,她们羞愧地逃离了现场。

    思砚甚至没有多看她们一眼。

    「她们又来打扰你了。

    「你身体不好,不宜过于操劳,她们的事你不必全管。」

    我其实并不讨厌这群女人。

    我只是为她们感到悲哀。

    在我眼中,她们本是闪闪发光的明珠。

    却因思砚,在宫殿中变成了不起眼的石头。

    现在我即将返回现实,我希望能为她们做些什么。

    也许这只是我一时的慈悲心肠。

    我开口道:

    「大王,人一多自然就会有纷争。

    「这些美人长久待在同一个地方,难免心浮气躁,一点点小事就能引发争执。

    「如今大王一统天下,四海升平,不如今后在巡游国土时,多带些美人同行。

    「她们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后,心胸自然会更开阔。」

    思砚听后斜眼看着我。

    那是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。

    「洛笙,你……今天有些不一样。」

    系统在我脑海中尖叫起来。

    系统:角色形象破坏了!角色形象破坏了!准备扣除积分!

    系统:喂!你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啊!

    我心里一惊,迅速垂下眼帘,将内心的慌乱掩饰起来。

    「大王误会了,实在是这群女人太会闹事,我担心她们打扰到大王而已。」

    「都说了多少次,私下里,我们无需以主仆相称。」

    思砚的手指轻轻托起我的下巴,强迫我与他对视。

    「上回我告诉过你,要怎么称呼我。」

    我小心翼翼地小声叫道:「阿启。」

    他的冷峻气场顿时柔和了许多,手指再次抚上我的发丝。

    「你觉得她们吵闹,何必找其他借口呢。」

    他轻轻叹了口气。

    「这群女人,我自有安排。」

    系统也跟着松了口气。

    系统:太好了,你终于回来了,再晚点,我就阻止不了扣分程序了。

    系统:快跟他提月溪丹,我快下班了,火锅店那边我已经预定好了。

    我重新将视线放在木盒上,故作好奇地问道:

    「大王,这盒子里是什么?」

    「这是李国的国宝,月溪丹。」

    思砚说完,打开了小盒。

    我梦寐以求的宝物静静地躺在盒中。

    系统:恭喜恭喜!终于要离开这里了!

    按照故事的情节,男主应该很快就会把这东西给我吃。

    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触碰。

    啪——

    思砚突然合上了木盒,轻声说道:

    「那神医说了,这丹药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万能。

    「万一吃了加重你的病症……

    「还是毁了它吧。」

    他在说谎。

    他为什么要说谎?

    我和系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不知所措。

    系统:卧槽,怎么回事?

    我也跟着困惑:剧情里面有这一幕吗?

    我开始感到焦虑,出于本能,我想冲上去抢那月溪丹。

    系统:等等!任务还没完成,这样容易导致角色崩溃。

    系统:你先稳住他,我去问问领导。

    我听从系统的建议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。

    「如此珍贵的宝物,毁掉太可惜了。

    「不如先放在珍宝库里,以后还可以作为奖赏给忠臣呢?」

    我害怕思砚真的会毁掉月溪丹,还像孩子一样拽着他的衣袖摇晃。

    「阿启……」

    思砚没能抵挡我的撒娇攻势,最终同意了我的建议,将月溪丹放入了珍宝库。

    然后,他离开了我的住所,去慰问其他的美人去了。

    系统也回来了。

    系统:没事,这是角色自己的发挥。

    系统:毕竟你穿越到这里,改变了故事世界,角色不可能完全按照原来的对话走。

    系统:只要你吃了月溪丹,就算完成任务了。

    系统:加油,我会陪你加班。

    2

    夜幕降临,华丽的宫宴上载歌载舞,为庆贺思砚的胜利。

    大殿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与肉香。

    思砚被众女环绕,杯盏之间,他已略显醉态。

    众人纷纷献媚,他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,无人察觉我悄然离席。

    我在宫廊下独自漫步,目标是藏宝的密室。

    关于思砚的记忆,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
    扮演着忠心耿耿的女仆,我与思砚之间的故事,一幕幕回荡心间。

    他曾在家族中备受欺凌,我挺身而出,奋不顾身。

    那残酷的鞭刑,一次又一次抽打在我身上,疼痛让我几近昏死过去。

    然而,我紧抱思砚的双手,从未有过半分松懈。

    那次的苦难,在我背上留下难看的疤痕。

    他被禁闭在寒冷的冬季,我冒险将衣物与燃料送至他门前。

    被发现后,我以哀求换来免于放逐的处罚。

    可那也换来了在雪地中跪拜三夜的惩罚。

    在那冰冷的夜晚,我与他只有一墙之隔。

    他在屋内温暖如春,而我却在雪中忍受寒冷。

    而后,思砚受邀参加赵国王宫的宴会。

    显然,这是一场陷阱。

    赵王敬酒,思砚在众人瞩目之下,无从推辞。

    而我,按剧本,将那杯酒一饮而尽。

    「自幼与大王相识,我愿追随至死不渝。

    「大王曾赞我如同亲妹妹,愿与我亲如兄妹。

    「今日,我替兄饮酒,望赵王见谅。

    「赵国佳酿,香醇诱人,令人心驰神往……」

    我的话音未落,酒杯摔碎在地,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。

    在昏迷的前一刻,我看到思砚震惊的眼神。

    我的中毒,成为了思砚与赵国开战的借口。

    他也按剧本,被我的深情打动,对我情根深种。

    他悬赏巨金,寻得神医为我解毒。

    神医言之凿凿,我中的毒名叫“难解”。

    此毒会侵蚀身体,使体质衰弱,直至生命耗尽。

    真正的解药是李国的月溪丹。

    神医只能暂缓毒素蔓延,体质的衰弱仍不可逆。

    因此,思砚对我的呵护备至。

    他隐瞒了神医的话,只是说我需要慢慢调养。

    他遍寻名医,治愈我身体的旧疾,却留下背上的伤痕。

    每当亲密时刻,他都会轻抚我的伤痕,深情一吻。

    他说这是我为他承受的第一道伤,他倍感珍惜。

    我内心复杂,虽觉此行为有些异样。

    但他是主角,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。

    那些日子,他待我温柔体贴,宠爱有加。

    他感叹我为他所承受的苦难,宣称我是他生命中的挚爱。

    尽管如此,他依旧按剧本行事,带回了一位少女。

    那时的他,褪去少年的青涩,风采照人。

    他搂着那个美艳的少女,轻声道:

    「洛笙,她同你一样,都是我生命的挚爱。」

    听到这话,我心中五味杂陈。

    也许是长时间的舔狗角色,也许是和他共度的岁月……

    但归家的念头再次在我心中生根发芽。

    那少女依偎在思砚身边,他们是如此般配。

    我微笑着上前,握住少女的手。

    「能与姐姐共侍大王,是奴婢的福分。」

    随着越来越多的少女加入,这句话变成了:

    「能与姐姐们共侍大王,是奴婢的福分。」

    剧情进展至尾声,思砚在外奋战,我在宫中与众女周旋。

    就这样,我等待着,直至今日。

    现在,我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了。

    我推开了藏宝室的门。

    几步向前,打开角落的木盒。

    月溪丹静静躺在其中。

    我拿起丹药。

    突然,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。

    背后传来我最恐惧的声音——是思砚。

    「洛笙,我宁愿你未曾来到此处。」

   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搂过我的腰肢。

    让我面对他,四目相对。

    我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,为自己辩护。

    「大王,我并无偷盗之心。

    「只是想尝试此丹,看是否能治愈我体内的毒素。」

    为了显得更可信,我甚至挤出几滴泪水。

    「我只是不想过早离世,与大王永别。」

    「洛笙。」

    思砚发出一声苦笑。

    「你是想治愈疾病,永远陪伴我,还是想返回家乡?」

    他的声音低沉,我感到背脊发凉。

    他搂在我腰上的手,仿佛一瞬间就会将我掐断。

    系统:这是什么情况?!领导!这里出 Bug 了!

    我:他怎么会知道这些?

    他不就是一个按剧本行事的男主角吗?

    尽管内心波澜壮阔,我依旧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。

    「大王说的什么,我听不懂。

    「我自幼跟随大王,大王在何处,何处便是我的家。」

    思砚听后,笑意更浓。

    这是被激怒后的无奈之笑。

    「到了这个地步,你还在演。

    「演技如此高超,难怪我十年来没看出你不是原来的你。」

    他的话仿佛是无形的手,扼住我的喉咙。

    我的沉默更加激怒了他。

   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:

    「你非要逼到绝路,才肯露出真面目吗?」

    他从我手中夺过月溪丹。

    然后松开搂在我腰上的手,后退几步,缓缓道:

    「你是带着系统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人。」

    他的话语如雷贯耳,我眼神一沉。

    「你是怎么知道的?」

   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,那模样像极了少年时的他。

    「因为我和你一样。

    「一样来自现代,一样带着系统,一样不是原来的人。

    「换句话说,整个故事世界中,只有我们两个算是真正的“人”。

    「你的演技的确高超。

    「过去十年里,我好几次对你产生怀疑,但都被你糊弄过去。

    「但我对你始终不放心。

    「于是我开始试探,不再按照剧本行事。

    「你的表现虽符合角色设定,但你留下月溪丹的行为,让我更加怀疑。

    「我便顺着你的话,将丹药放在宝库,设下陷阱等你入局。

    「而你,果然中计。」

    4

    在这个令人震惊的时刻,我的心头涌起了对系统的急迫呼唤。

    系统却只是冷漠地以机械的声调一遍遍回应:

    “已托管,已托管。”

    我想,也许它去找寻找领导了,还没返回。

    我万万没有想到,我与思砚并非是跪舔与被跪舔的关系。

    我们其实是同乡。

    “既然你我都是同路人,更应携手同行,早日脱离这书本中的束缚。”

    我讲述完毕,静观思砚的反映。

    他眼中并没有流露出丝毫触动。

    不行,不能这样轻易放弃!

    我果断地磕头谢罪。

    “我欺骗你十年,是我不对,我现在向你道歉。

    “无论你想要什么补偿,只要我回到现代,我一定给你。”

    “只要你把月溪丹交给我,这是我唯一回家的机会。”

    我跪在地上,卑微至极。

    如果我的身体不是这般虚弱,我早就冲上前去和他争夺,无需如此低声下气。

    思砚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。

    “我早已无法回到现代,你口中的那些补偿,又从何谈起?”

    我面色一僵,“什么意思?”

    “我完成剧情后,放弃了回家的机会。”

    “在这书中世界,我可以登顶权力之巅,岂是现代所能比拟?”

    看着我僵硬的脸色,思砚心生柔软。

    “我想要的补偿并不复杂。

    “只希望你能留下,陪着我。”

    开玩笑?留在这荒芜之地?

    我不知道写这本书的作者是以什么年代为背景。

    这个时代的民风粗犷开放,鬼神之说盛行。

    带有一种初民的野蛮气息。

    如果可以选择,我绝不会踏足此地。

    思砚看出了我的犹豫,他的拳头紧握。

    月溪丹在他手中化为碎片。

    我大脑一片空白。

    “思砚!你这个畜生!”

    我发狂般扑向他,小心翼翼地将散落的碎片收集起来。

    系统冷酷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。

    攻略任务宣告失败。

    一切都是徒劳。

    我再也无法回到家乡。

    再也见不到我的亲人和朋友。

    我颤抖地站起身,目眦尽裂。

    一把抓住思砚的衣服领子,一巴掌扇在他脸上。

    “他 X 的,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!”

    被我打的思砚眼中充满血丝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。

    “我爱你,我不想让你恨我。”

    “但我害怕极了,洛笙。

    “我怕你从未真心爱我。

    “怕你会毫不犹豫离开我。

    “怕此生再也无法与你相见。”

    他口中的热烈情感,如同地狱的熔岩,将我烧灼。

    他不再是那个终结乱世的英雄,而是被私欲吞噬的恶魔。

    我怒极反笑,朝他啐了一口,又扇了一巴掌。

    “谁他妈的爱你。”

    他的情绪受到这句话的触动,变得疯狂,他大声质问我。

    “洛笙,留在这里不好吗?

    “小说已成定局,不再有系统逼我扮演男主,做我不愿做的事情。

    “回到现代又能如何?我们都是平凡人,注定只能成为社会的一员。

    “但在这里,我会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耀,让史书记录你的美貌与贤良!

    “我会封你为这世间首位皇后,赐你万千珍宝,让你住进华丽的宫殿!

    “我会给你无尽的宠爱,让你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人!

    “我愿发誓,若你离世,我绝不独活。

    “只要你能陪陪我。”

    他的质问最后化为恳求。

    我感到胃中翻江倒海,脸色苍白。

    抓着他衣领的手也在剧烈颤抖。

    这是毒素作用,生命力衰竭的迹象。

    攻略任务失败,我即将被抹杀。

    我会在这部烂小说中死去,成为这堆垃圾中的一分子。

    “去你的……滚……”

    在我坠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眼,是思砚震惊的眼神。

    正如当年那场我为他挡毒的宴会。

    他是从那时起爱上我的吗?

    那可真是——

    太不吉利了。

    5

    系统将我从无尽的黑暗中唤醒。

    她向我道歉。

    因为托管的AI判定我任务失败,我直接被抹杀。

    而且他们高层决定不管我死活,直接冷处理,放弃这个世界。

    系统怒斥她的领导都是白痴。

    书中有两个穿越者,如此严重的Bug,现在才被发现。

    幸好我扮演的角色在书中并未有死亡结局。

    系统才得以擅自动用权限,利用漏洞将我复活。

    但以她的权限,无法停止冷处理程序。

    接下来系统将被冻结,我与她的联系会被切断。

    但我仍可兑换商城中的物品。

    她说每个书中世界,都有其独特的基本法则。

    这些法则维持世界运转,只有穿越者能违背。

    系统的真正使命是监视穿越者的行为,以防破坏法则。

    而现在系统全部冻结,这个世界无人监管。

    唯一的回家之路,就是打破这个世界的三条基本法则。

    让这个世界无法正常运转,才能将我这个外来者送回现实。

    法则一:拥有死亡结局的角色无法复活。

    法则二……

   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    我连喊几声,没有回应。

    我摸索着四周,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正方形的箱子里。

    是一口棺材。

    我小心地推开盖在上面的木板。

    用力推开木板,雨后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。

    幸亏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低下,制作的棺材质量一般。

    幸亏下了一场雨,冲淡了覆盖在棺材上的泥土。

    幸亏系统复活我后,清除了体内的毒素,背上的伤痕也消失无踪。

    这才让我得以重见天日,不至于刚复活就窒息而死。

    我爬出墓穴,眼前的景色让我愣住。

    一望无际的湖泊宛如明镜,大面积的芦苇随风摇曳。

    天高云淡,白露为霜。

    这个地方我很熟悉。

    曾是我与思砚年轻时的幽会之处。

    他竟然将我安葬在这里?

    我踏入湖水,湖面上映出我的倒影。

    是一个被华丽服饰和珠宝装饰的女人。

    仿佛天下所有珍宝都缀在我身上。

    难怪感觉如此沉重。

    我取下首饰,只留下几个手镯放在身边,以备不时之需。

    然后打开系统商城。

    回家的按钮已经永远变成灰色。

    排在第二位的是复活丹。

    我看着下方的说明:

    复活需要点数兑换,使用时需宿主的一魄重塑被复活者的灵魂,请宿主慎重使用。

    我没有丝毫犹豫,点了兑换。

    多年的积蓄瞬间清零。

    一颗金丹凭空出现,落在我掌心。

    我想起系统的话,法则一。

    拥有死亡结局的角色吗?

    我知道该去找谁了。

    6

    卖掉手镯换取路费,夜以继日,我终抵渭水之滨。

    明月高挂,万籁俱寂。

    那位往昔之君主,其长眠之处只是小小的土堆。

    我有了个罪恶的念头——

    掘墓。

    想让角色死而复生,以此打破规则一,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人选便是李星哲。

    只因他憎恨思砚,这就足够了。

    倘若我终究回不去现代,我也要让思砚终生不得安宁,无法坐享其成。

    而且我隐隐感到,系统未言明的规则二,似乎与思砚息息相关。

    故事里怎能缺失主角?

    若主角陨落,那这部故事又该如何演绎?

    我看着棺椁中白骨若隐若现的遗体。

    皱眉掩鼻,把金丹塞进李星哲口中。

    屏幕上弹出讯息:

    确定要复活李星哲吗?

    我点了“是”。

    心口瞬间撕裂,痛楚蔓延全身,仿佛有什么在硬生生拽走我的灵魂。

    看着我的灵魂之光从体内冒出,缓缓注入李星哲体内。

    他那腐朽的躯体开始恢复,恶臭亦消失无踪。

    片刻,一个玉树临风、高贵清冷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。

    李星哲缓缓张开双眼。

    我微启双唇:

    “好久不见,李星哲。”

    他轻轻笑出声:

    “没想到,你也这么快就死了。”

    我:……

    这人就不能说点吉祥话吗?

    “我们都没死。

    “那晚我给你的并非毒酒,而是假死药。”

    这样的事情对古人来说太过离奇,所以我选择了一个稍微合理些的解释。

    李星哲半信半疑,我伸出手。

    “不信你起来看看,我们在何处。”

    李星哲随我走出墓穴。

    他凝视着眼前流淌的河流,轻声低语:

    “渭水……”

    他再次瞥向自己的墓穴,心中似乎有了答案。

    但面对我,他仍旧保持着警惕。

    “为何给我假死药?”

    我回答:“因我憎恨思砚。”

    李星哲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,讥讽地笑出声:

    “你恨他?

    “世人皆知你对他忠心耿耿,甚至不惜以命挡毒。

    “现在,你告诉我你恨他?”

    思砚剥夺了我返回现代的希望,我当然恨他。

    但要让李星哲信服,我需要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。

    “在你死后的那个夜晚,他也逼我饮下毒酒。

    “若非假死药救我一命,现在我恐怕已是森森白骨。

    “我对他一片忠诚,他却想置我于死地。

    “这怎能让我不恨?”

    我长叹一口气。

    “站在王位之上,最忌讳的便是身边藏着一个知晓自己所有秘密的人。

    “而我,知晓的太多了。

    “虽然我预见到他想杀我,但我明白无论逃到何处,都难逃一死。

    “就算我能借助假死药逃过一劫。

    “从此掩人耳目,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,这与死亡有何不同?

    “我清楚,唯有他死,我才能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个世界上。

    “得知消息那一刻起,我就开始筹划。

    “所以我才偷偷给你假死药。”

    李星哲黯然,似乎在深思。

    “李星哲。”

    我轻声唤他。

    “你被毒害后,思砚把你弃于荒野。

    “他甚至禁止任何人为你收尸,违者必杀。

    “但你的子民们依旧偷偷为你安葬在渭水河边。

    “思砚大怒,对所有李国人施以黥刑,以示惩戒。

    “可他们仍不退缩,脸上刺字也无畏惧。

    “他们每日都来渭水哀悼,唱着李国的歌谣,缓解亡国之痛。”

    眼前的渭水缓缓流淌,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城池。

    “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何你的子民要把你安葬在这儿。

    “现在我明白了。

    “渭水的尽头,是被大火烧毁的李国旧都。

    “你的子民们,也在期盼你的灵魂能早日归乡吧。”

    李星哲眼中燃烧起仇恨的烈火。

    我向他伸出手。

    “与我联手吧。

    “我会告诉你他的秘密、弱点、恐惧。”

    李星哲没有握我的手。

    他靠近我,一步步缩短我们的距离。

    仿佛只要再靠近些,他就能看穿我的破绽和谎言。

    但思砚说过,我的演技一向了得。

    李星哲最终放弃探查。

    他替我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,在我耳边轻语:

    “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。”

    7

    李国残存的势力在附近的新城中聚集,离旧都仅一步之遥。

    我和李星哲寻到一位船夫,顺着渭水顺流而下,向新城进发。

    航程中,有关思砚的流言蜚语不绝于耳。

    有传言称他曾对着一位女性尸体泪流满面,哀伤三日。

    众臣再三恳求,他才将女子安葬。

    他每日占卜甲骨,所询并非国家前程。

    而是关怀她可安?

    她是否怨朕?

    她是否盼望魂归故里?

    划船的老者流露出赞赏。

    「不知哪位佳人,能得陛下如此深情厚意。」

    我:……

    他这是在扮演什么角色?

    我何以丧命,他心知肚明。

    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,我若去世,他亦不独活,现如今却活得有滋有味。

    自封为皇帝,接受万民崇拜,众人也随声附和,尊称他为陛下。

    幸亏有头巾遮脸,否则我的白眼真要翻到天际了。

    李星哲对我依旧心存戒备。

    夜幕降临,他便以此流言向我探询。

    「你不是说他企图杀你吗,何来这般谣言?」

    寂静的夜里,我得以摘下头巾透气。

    白天未能翻腾的白眼,此刻尽数投向他。

    「以思砚的性格,你认为他会抱着我的遗体悲泣三日吗?

    「无非是又想让人们颂扬他情深义重罢了。」

    这些日子与李星哲的相处,我发现他虽非全然愚笨,但也并非特别聪明。

    他本性善良,一路上不知道帮船夫划了多少回桨。

    连老者都夸我找到了个好夫婿。

    难怪李国百姓如此敬仰他。

    一个善良的君王,有什么理由不被敬仰呢?

    李星哲听了我的答复,点了点头,似乎接受了我的话。

    接着,他也脱下了自己的头巾。

    面容清秀,衣袂飘飘,如同晴空万里。

    他和我一起坐在船尾。

    船身轻轻摇曳。

    「如果我真的杀了他,你想要何种奖赏?」

    这个问题让我猝不及防。

    我笑了笑,说:「奖赏就算了。」

    「你事后未对我起杀心,已是万幸。」

    李星哲似乎听到了什么惊人之语。

    「为何要杀你?

    「不管你当初有何图谋,毕竟救了我一命。

    「再加上你助我复国,理应受赏。」

    他审视着我,问:

    「难道你们呈国人都是恩将仇报,无情无义之人?」

    请不要地图炮,攻击整个国家的人民。

    我托着下巴,望着两岸绵延的山峦。

    「到时候赏我万金,做我的回家盘缠吧。」

    李星哲急忙追问:「你的家在哪里?万金够吗?应当赏你宝马香车才是。」

    「宝马就算了,我的家远在天边,恐怕要累死你的马匹。」

    「那你家中几口人,还有兄弟姐妹吗?我可为你们加官晋爵。」

    我笑道:「你可别失望,我是独生女。

    「我父亲快到四十了,他不喜名利。

    「他最喜欢坐在家门口那棵槐树下摇扇纳凉,责备我回家晚了,耽误了晚餐。」

    这些事情,我从未对外人提起。

    在这片土地上十年,我一直是仆人洛笙,而非现代的何晚晚。

    在这月色下,我终于能回归自我。

    「我母亲是个极温柔的人。

    「她每天都会问我过得好不好?有没有被人责骂?

    「她说如果我在外受了委屈,不要闷在心里,大不了回家便是,说她和我父亲两人一起,还是能养得起我。」

    说到这,我声音开始哽咽。

    十年啊……

    父亲的双鬓是否已白?背脊是否已驼?

    母亲呢?她的脸庞是否已布满皱纹?是否还像往常那样快乐?

    此刻,我多么想回家。

    非常、非常想……

    「洛笙,我……」

    李星哲的呼声将我从回忆中唤回。

    他皱着眉,小心翼翼地看着我,仿佛犯了什么错。

    「我……不是有意触动你的伤心事。」

    一滴泪滑落在我衣领上,我才意识到自己哭了。

    我默默地擦拭泪水,却发现越擦越多。

    我干脆把脸埋在膝盖间,默默抽泣。

    李星哲显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
    毕竟我在他面前总是扮演一个心机深沉的坏女人。

    要么就是挂着难以捉摸的笑容,要么就是板着脸思考。

    他试图安慰我:「他们一定也日夜期盼你能早日回家。」

    星空璀璨,河水无声。

    一声渔夫的号子划破了寂静。

    8

    战舰在海浪中颠簸,我握紧了船缘,感受着甲板的摇摆。

    “让开!”

    炮声隆隆,海面上掀起了层层巨浪,我的船只剧烈摇晃。

    “小心点。”

    张哲拉着我,但我脚下不稳,一头扎进海中。

    冰冷的海水将我吞噬。

    我在海浪中挣扎求生,却越陷越深。

    一只强壮的手臂抓住了我。

    他带着我奋力游向海面。

    劫后余生,我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。

    张哲浑身湿透,胸膛却温暖如火。

    一艘华丽的战舰从我们旁边驶过。

    甲板上人影晃动,灯火辉煌,一眼便知是艘皇家战舰。

    提着灯笼的侍女瞥见水中的我们,出言讥讽。

    “不是让你们避开吗?聋了不成?”

    那侍女身后,一位娇弱的少女走了出来。

    弱不禁风,我见犹怜。

    “水儿,算了。”

    我和张哲同时瞪大了眼睛。

    因为那少女的面容,竟与我相似。

    恰巧,一位船夫划着小船向我们驶来。

    估摸着那少女并未看清我的面孔。

    否则在见到我登船之后,怎会毫不犹豫地离去。

    船夫望着那艘渐行渐远的战舰,感慨道:

    “这一定是静夫人静小姐。

    “她之前就有离宫回乡的传言。”

    我自张哲上船后,便不顾湿透的身体,重新戴好伪装。

    张哲疑惑地问:“静夫人?”

    船夫兴奋地向我们描述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。

    “听说这静夫人美貌非凡。

    “那天陛下亲临刑场,看到了即将受刑的她,被她的美貌惊艳。

    “陛下不仅免除了她的刑罚,还将她纳入了后宫,天天宠幸。”

    不知道思砚又在搞什么鬼?

    第二天,我和张哲顺利抵达新城。

    我们顺利进了城,张哲和他的旧部也顺利相认。

    一个壮汉紧紧抱住他,感激涕零,赞叹上天开眼,让他们的王回来了。

    当说到上天的时候,张哲指了指我。

    那壮汉立即拔出长剑。

    “大王带这个俘虏回来,是要杀了她祭旗吗?”

    张哲扶着额头。

    “陈留,此人乃是救命恩人。”

    陈留的长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
    沉默片刻,他恢复了冷静。

    “大王今日这身装扮,确实威风。”

    张哲又指向我,“这是她买的。”

    陈留又问:“大王这一路上是怎么到新城,和我相聚的?”

    “乘船来的。”

    陈留刚松了口气,张哲又指向我,“船是她雇的。”

    陈留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。

    我倚在门边,抱着双臂。

    这家伙就是嘴硬。

    承认吧,你欠我人情。

    两人背着我窃窃私语了一阵。

    张哲不时看向我。

    终于,他像是下定了决心,对我说:

    “晚上你来书房,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
    9

    夜晚,我如约来到书房。

    张哲已在此等候多时,烛光映照出他温润如玉的气质。

    这人确实有几分姿色。

    “陈留告诉我,那芸白正在全城寻找与她相貌相似的女子。

    “她说要带入宫中,与她一同侍奉思砚。

    “听她的口气,似乎认定了与她相貌相似的人,必能得到思砚的宠爱。”

    张哲将目光投向我。

    “看来你在思砚心中,确实有分量。”

    他怀疑我骗他。

    这很正常,毕竟按照时间推算,我和芸白似乎是一段白月光与替身的悲剧。

    但怎么会有人亲手毁掉自己的白月光呢?

    “帝王的心,又有谁能真正了解呢?这点你比我清楚。”

    我直视张哲那变幻莫测的眼神。

    他的生母虽备受宠爱,但在他被立为太子后,依然被国君抛弃。

    我想起思砚那天疯狂的样子。

    “在帝王眼中,死人总是比活人好。”

    张哲又追问:

    “你给我喝的那杯酒,真的有假死药吗?

    “那天帮我收尸,陈留也在。

    “他说我当时身体僵硬,脸上也出现了尸斑。

    “他征战多年,见过无数尸体,依他的经验,我不可能还活着。

    “何况当时我的手都开始腐烂了。

    “假死药总不可能让死肉复活吧?”

    我的谎言似乎就要被揭穿。

    张哲对我的信任开始动摇。

    我不能再隐瞒。

    我将事情的真相,以及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的事实全盘托出。

    为了便于他理解,我将剧情称为天命。

    能够改变天命的,只有天道派来的守护者——

    我和思砚。

    天道曾承诺我,当这个世界的天命运行完毕,就会让我重返天界。

    但思砚为了权势,背叛了我,使我失去了归天的机会。

    幸运的是,后来我得知了重返天界的其他方法。

    这个方法就是要违背天命,杀掉思砚。

    所以我违背天命,让张哲复活,为了向思砚复仇。

    张哲的信仰被我彻底颠覆,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。

    “你若不信,就当我胡说八道。”

    “我向来不信天命鬼神之说。”

    张哲开口。

    “但我信你。

    “因为我现在不是一具散发恶臭的尸体,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”

   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,上面没有任何溃烂的痕迹。

    “原来我输给思砚,不是因为我技不如人。

    “而是天命如此。”

    “天命不公,我自然要与你一同违背这天命。”

    我向他深深鞠了一躬。

    “那请大王,为我刺字吧。”

    张哲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
    “你要利用芸白这条线,混入宫中?

    “你想复国,有个接应在宫里是好事,能随时掌握他的动静,传递消息也方便。”

    烛光摇曳,我的影子被拉长。

    “芸白是李国人。

    “她特地回乡寻找与她相貌相似之人,显然是不信任外人。

    “如果我扮成李国人,她对我也会多几分信任。

    “再加上我与她相貌相似,混入宫中是水到渠成。”

    张哲有些犹豫。

    无非是因为这步棋太过危险。

    好不容易逃出宫,如今却主动回到龙潭虎穴,与虎谋皮。

    我又开口道:

    “我不想至死,都是一个在外漂泊的孤魂野鬼。

    “你死了,埋在渭水河畔,还能看着故乡长眠。

    “可我呢?星哲。

    “我在这里没有家,我的故乡不在此地。

    “我甚至不能再看它一眼。”

    漫漫长夜,故乡遥不可及。

    张哲沉默了许久,最后说:

    “我……帮你。”

    10

    次日清晨,陈留县的纹身师为我刺上了字迹。

    针尖刺入皮肤,带来剧烈的痛楚,我汗如雨下,双手紧握成拳。

    当一切结束,我凝视镜子中的自己。

    左脸颊的纹字清晰可见,配上光滑无痕的背部,足以让思砚心生疑虑。

    他或许会困惑,我到底是洛笙本人,抑或只是李国的何晚晚。

    思砚自负又固执,他只信任自己的双眼。

    当日我的惨死犹在眼前,他认为我不可能复生。

    最终,他或许只能抚摸我的面庞,叹息道:

    “太相似了。”

    陈留特意派了他的妹妹陈女担任我的宫女。

    陈女教授我李国的习俗和民谣。

    她唱一句,我便模仿一句。

    不知何故,李星哲突然剧烈咳嗽。

    即便相隔甚远,我都能看见他脸上的红晕。

    陈女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。

    陈留见她把自家大王弄得尴尬不已,立即追赶陈女,决定教训她一番。

    陈女逃得满院子都是,整个院子顿时热闹非凡。

    时光静好,却只是过眼云烟。

    三日后,我见到了芸白。

    11

    芸白的容貌与我有几分相似。

    她出身名门,自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傲气。

    因此,原本的八分相似降低至六分。

    即便如此,思砚这刻意安排的白月光和替身戏码,还是让我感到极度反感。

    她被侍女搀扶着坐在主位上,妊娠反应强烈。

    恢复平静后,她审视着我。

    “确实和我很像。”

    她旁边的美丽侍女提醒道:

    “夫人,真的要找相似的人吗?老夫人让我……”

    芸白显得不耐烦。

    “我母亲让你扮演我,不过是认为你听话罢了。”

    “我母亲并不了解陛下真正喜欢什么样的人。

    “我应她的请求只找李国人进宫,已经算是看在母女情分上了,叫她以后不要提及此事。”

    显然,她也明白自己是替身。

    得知真相后,她没有愤怒。

    反而,她担心自己怀孕期间,其他女子会夺走思砚的宠爱。

    因此,她主动为思砚寻找新的替身,以稳固自己的地位。

    我对她的理解和处境,只能表示钦佩。

    芸白在看到我脸上的纹字后,皱了皱眉。

    “这个墨刑,我还是觉得……”

    旁边的侍女小声提醒道:

    “夫人,西宫的楚夫人又说胸口痛,要求陛下为她驱邪。”

    这句话促使芸白作出决定。

    “那我们就试一试。”

    芸白指着我,说道:

    “我会带你去见陛下。

    “我知道新城的李国人不愿顺从陛下,但你最好乖乖听话,别有其他想法。”

    她叹了口气,似乎想起了什么。

    语气随之变得柔和。

    “在这个时代,女人活得已经够艰难,千万别被家国大义冲昏头脑。”

    几日后,她带我返回皇宫,让我在夜宴时为思砚倒酒。

    夜宴上的思砚消瘦许多。

    他眼底的黑眼圈显示他已多日无眠。

    我为他斟酒。

    “陛下。”

    他突然抬起头。

    “洛笙?”

    在看到我侧脸的纹字后,他的目光立刻失去了光芒。

    芸白适时提起我。

    “这是臣妾特意为您找来的美人。”

    思砚抚摸我的脸,说出我预料中的话。

    “太像了、太像了……”

    接着他对芸白说:

    “如果那天我遇见的是她,我绝不会救你。”

    多么无情的话。

    芸白的笑容变得僵硬。

    显然,在这宫中她也不好过。

    我被思砚留在了宫中。

    他天天到我宫中来,人人都认为我是炙手可热的新宠。

    然而,我知道他虽然夜夜留宿在我殿中,却从未与我有肌肤之亲。

    大多数时候,他只是让我站在薄纱之后。

    仿佛透过我的身影,凝视着某人。

    在这深宫中,我像是他高高捧起的神像。

    让他不敢亵渎,只敢在脚下卑微地忏悔。

    他对我忏悔,对我表达爱意。

    “洛笙,你会怪我将你埋葬在那片芦苇地,然后不再去看你吗?

    “那是因为我心中有愧,不敢面对你。

    “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年少时。

    “那时生活虽然艰难,但我知道总有一个人会在风雪中救我。

    “那时我自己都在嘲笑自己,爱上了一个故事中的人物。

    “后来你为我挡毒,从那天起,我发誓要立你为皇后,与你共享这世界。

    “你……曾经爱过我吗?”

    “你……原谅我了吗?”

    他醉酒时,也会与我交缠在一起,邀请我共度良宵。

    但当他的手触碰到我背上光滑的皮肤时,他便会清醒过来,突然停下。

    “你不是她。

    “就算再像,也不是她。”

    随后拂袖离去,前往华秋阁。

    那是我曾经的住所。

    听宫人说,每到深夜,他便会独自一人在那里,直至黎明。

    他在怀念什么?

    怀念我昔日对他的顺从?

    那恰恰是我最厌恶的模样。

    迟到的深情比草还廉价。

    芸白逐渐失去宠爱,但她并不生气。

    她说自己落到这步田地,是自作自受。

    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,那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错误——

    渴望思砚的爱。

    在之前的一次夜宴上,她给思砚灌了迷情酒,这才让他与自己有了亲密接触。

    醒来的思砚带着怒火,差点将她在床上掐死。

    “你算什么东西?也配为朕生下皇子?”

    在死亡的边缘,思砚松开了手。

    “记住,朕只想要你这张脸。”

    他离开后,芸白在地上痛哭。

    在这深宫中,她压抑得太久、太久。

    在刑场上,她真的相信思砚对她是一见钟情。

    他将她从困境中拉出,赋予她荣华富贵。

    她从囚犯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人。

    她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从此一帆风顺,成为历史上的贤良淑德。

    但入宫后,宫人们在看到她的脸后,不断地在她耳边提起一个名字。

    洛笙。

    她从赵八子那里,了解到自己不过是替身。

    她所自豪的帝王宠爱,不过是从另一个女人那里继承而来。

    “现在回想起来,我当时真是太傻了,竟然相信了一个帝王。”

    芸白折下一朵花,她的脸圆润了许多。

    “我日夜期盼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。

    “因为在这个世界上,做女人太辛苦了。

    “即使前半生有父母的疼爱,但一到适婚年龄,父母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推给一个与你无关的男人。

    “他可以周游世界,可以驰骋大地,而你必须全身心地依附于他,才能换取一线生机。”

    在刑场上,她没有选择的余地。

    那是强者对弱者,男人对女人。

    她根本无法拒绝。

  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她那时对思砚产生了爱意。

    以至于这场单方面的掠夺,看上去不至于那么血腥。

    12

    数月深锁于这王宫之内,法则三的谜团始终困扰着我。

    此地似乎也逐渐显现出不祥的异变。

    赵八子,这位在原书中不曾命丧的角色,如今却徘徊在生死边缘。

    我匆忙赶赴她的寝宫。

    行于途中,我自觉仿佛成为刽子手一般。

    为了验证这世界是否真如我所感在崩毁,我决定亲见她的逝去。

    赵八子孤独地躺在寂静寝宫的床铺上。

    这位曾经的绝世佳人,即将凋零成枯骨。

    她病情垂危,恍惚间将我误认为洛笙。

    然后摇了摇头,轻声道:

    “不,你是何晚晚。

    “你和其他女人一样,与我斗争,与我争夺。”

    她的意识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。

    在神智不清时,她会高喊:

    “洛笙,你必须为我做主!这只簪子是我的!”

    “为何你不言不语?唯有你是真心对我,从不偏袒任何人。”

    泪水从她眼中落下。

    “为何你沉默不语。

    “我始终感到疑惑。

    “为何你会始终陪在思砚身边?

    “整个后宫都如此奇怪。

    “为何所有人都如此迷恋他?为何我自己也如此迷恋他呢?

    “我可是赵国的公主,他却是毁灭我家国的仇敌。

    “即便我的兄长有错在先,但他依然是疼爱我的兄长啊!

    “为何我会背叛兄长?为何会背叛赵国?为何我曾是他在赵国的内应,助他一臂之力?

    “我无法理解!我不明白!为何会变成这样?为何?

    “仿佛世间所有的感情,都比不上他那日在桥上望向我的一瞥。”

    她突然从床上起身,抓住我的衣袖。

    “洛笙,告诉我……

    “为何我会为了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,不顾家国亲情?”

    我无法开口告诉她真相。

    因为她是男尊女卑小说里的女配角。

    无论她身份多么高贵,注定要在男人脚下臣服。

    在这个世界,身为女性就意味着此。

    你会心甘情愿成为男人的踏脚石,为他们铺就通往权力的天梯。

    这些话,对她来说未免过于残酷。

    临终前的赵八子短暂地恢复了精神,她严肃地告诉我:

    “思砚即将举行的祭祀,并非单纯。”

    我看着她无力垂下的双手。

    我似乎理解了法则三的含义。

    那场祭祀,我必须亲自参与。

    13

    思砚即将在城东的祭坛举行祭祀。

    他祈求上天来年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。

    尽管赵八子提醒祭祀并非单纯,但为了回家,我还是命令陈女离宫,向李星哲发起进攻。

    思砚得知我因陈女犯错将其驱逐出宫后,来到我的住处。

    “你最近脾气似乎不小。”

    他捏了捏我的脸颊,眼神充满溺爱。

    “她犯了错,我作为皇后将其逐出宫,理所应当。”

    我撒娇般地将他的手推开。

    “陛下都把臣妾的脸捏红了,若是留下伤痕,三日后的祭祀,臣妾就太丢人了。”

    思砚显然很享受我的娇态,将我拥入怀中。

    “那届时,朕向上天祈求我的美人容颜焕发,青春永驻。”

    三日后,出宫祭祀时,巫师们抬来一个巨鼎。

    牺牲的牲畜被割喉,鲜血流入鼎中。

    思砚手握长剑,口中念念有词。

    看着现代的我旁观这群古代人沉溺于迷信,也算是我见所未见。

    “取魂——!”

    巫师高喊一声,侍卫们押来一位女子至鼎前。

    是芸白。

    她此刻身怀六甲,步履蹒跚,路过我时,还无奈地对我笑了笑。

    仿佛在告诉我,这就是将一生托付给一个男人的下场。

    巫师又喊道:

    “取身——!”

    一群侍卫向我扑来,我意识到不妙,拔腿便逃。

    但终究寡不敌众,我被五花大绑丢在思砚面前。

    “陛下,这是何意?我并未犯错!”

    我的辩驳在他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。

    “朕曾说过,要让朕的美人容颜焕发,青春永驻。

    “这美人,从来都不是你,更非她。”

    他瞥了一眼芸白,眼中满是轻蔑。

    然后挥手,剑刃架在芸白的喉咙上,轻易割破她的血管。

    鲜血如泉涌,巫师们手忙脚乱地接住她的血。

    血流尽,芸白如同破布娃娃般被弃之一旁。

    思砚手捧那碗满是血的碗。

    “你该庆幸,你比她更像洛笙。

    “否则死的就是你。”

    他倾斜那碗,温热的血泼洒在我身上。

    我强忍着尖叫的冲动。

    滴落的血顺着我的发丝滑落至地面,从思砚的咒语中我得知了祭祀的真正目的。

    一个现代人,竟然深信这个时代的神鬼之说。

    他想要借助秘术让我复活。

    他找来与我相似的女子,不仅是为了慰藉自己。

    更是因为古老的巫书上记载:

    容貌相似之人,魂魄必有相似。

    而魂魄藏于血液之中。

    让我复活的秘术第一步,就是找一个与死者相似的魂魄作为引子。

    所以他杀了芸白,取了她的血。

    而第二步,是需要一个承载灵魂的躯壳。

    他将芸白的血泼在我身上,以此吸引魂魄进入我的身躯。

    真是个疯子!

    思砚的咒语声中,他的眼神充满虔诚,仿佛自己是个忠诚的信仰者。

    他自负至极。

    自负到即使看着我死在他面前,也坚信自己能让我重生。

    大地开始震动,李星哲闯入了祭祀。

    他率领李国的精兵,骑着白马,剑指思砚。

    “呈王,多日不见。”

    14

    铁刃交锋,光影交错,我慌忙中抽出短刀割断束缚。

    李星哲与思砚激战正酣。

    不管李星哲剑招如何巧妙,始终难伤思砚分毫。

    反观思砚,招招致命。

    最终李星哲因伤势过重,落入下风。

    思砚剑尖刺入李星哲腹部,血肉模糊。

    思砚吐了一口血,轻蔑地看着李星哲。

    「你以为能取我性命?」

    「我可是命定之人,天之骄子,你们这些书里的小卒怎能杀我。

    「你费尽心机来到我面前,可曾想过这是一场徒劳?

    「我最看不起你们这群蝼蚁,在我面前挣扎……」

    一根长剑洞穿思砚胸膛。

    我紧握剑柄,再深入几寸。

    我用冰冷的语气开口,「那我呢?思砚。」

    这剑刺破了一条铁则:

    女子永远臣服于主角脚下。

    我迅速拔出剑,他的血溅满我身。

    我身上的血腥气,更浓了。

    仿佛从地底归来的恶灵。

    「没……没人能伤我……」

    思砚口中涌出鲜血。

   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,突然上前几步,脸上浮现欣喜。

    「你是洛笙?」

    「你终于回来了……那秘术有效……有效!」

    他激动不已,又咳出几口血。

    他甚至还想触碰我的脸颊。

    我又是一剑砍断他的双腿,让他跪倒在地。

    「我是何晚晚。」

    他脸上闪过迷茫。

    我不带一丝犹豫,又是一剑刺向他肩膀。

    「从始至终,我都是何晚晚。」

    思砚仿佛忘了疼痛,仅剩的手抓住我的衣摆。

    「洛笙……洛笙……

    「如果我……我不是在镜府遇见你……

    「而是在现代……

    「在某个走廊……某个地铁站……某家咖啡馆……

    「你会喜欢我吗?」

   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
    「思砚。」

    剑刃的寒光映在他颈部。

    「没有如果。」

    剑刃划过一条血痕,他生命终结。

    我打破了一条法则:

    主角不会死。

    地上的李星哲也生命垂危。

    我对视他那渐渐失去生机的眼神。

    「对不起,我利用了你。」

    但我不后悔。

    李星哲咳嗽几声:

    「不必道歉。

    「我们本是互利互惠。

    「我的生命,本就是偷来的。

    「现在死,也是天命。

    「能目睹仇人倒下,我与你,也算心愿达成。」

    他看着我慢慢透明的身体。

    「你要回去了吗?」

    「是。」

    我终于要回家了。

    他半闭上眼。

    「一路顺风。」

    我消失在他视线中,没听到他那微弱的惋惜。

    「走这么急……我其实还想再听你……唱那首李国的歌谣……」

    15

    我睁开眼,背后冷汗直流。

    眼前是贴满海报的墙。

    电脑屏幕的蓝光洒在我的睡衣上。

    我坐起身,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件。

    低头一看,是我的手机。

    屏幕上是我和家人的合影,还有十几个未接电话。

    微信弹出一条信息。

    朋友:你这人真能睡,怎么还在睡。

    我朝窗台望去,夜幕已降临。

    我穿书的十年,在现实中不过十个小时。

    我笨拙地解锁屏幕,回复朋友的信息。

    我:我回来了。

    我回来了。

    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,没有皇宫、没有妃子。

    简单洗漱换衣后,我前往南丰路66号火锅店。

    初冬时节,火锅店内热气腾腾,如梦如幻。

    老板娘热情询问我是否有朋友在等。

    「找朋友,应该是个小姑娘。」

    老板娘指向远处。

    「是不是坐在窗边的小姑娘?我看她等好久了。

    「她说要等一个叫洛笙的人。」

    我点头,老板娘笑着带我去找她。

    系统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孩,乍一看像初中生。

    我坐下后,系统小心翼翼地问:

    「洛笙?」

    「嗯。」

    我回应,「我真名是何晚晚。」

    系统激动地握住我的手。

    「何晚晚你好呀,我叫苏期!

    「太好了!你真的回来了!你要是回不来,我非去穿书局把那群混蛋一锅端。」

    苏期是个小话唠。

    吃火锅时,她告诉我她已经辞职。

    还留有证据和录音,举报穿书局高层的不端行为。

    我向她讲述我是如何破除法则逃出书的世界。

    她心疼我经历的一切,听着听着,泪流满面。

    饭后,我与苏期手拿奶茶开始逛街。

    我刷微博时,发现我曾穿进去的那本小说因将改编成影视作品上了热搜。

    有人提起李国女对主角唱的歌谣。

    芸白其姝,俟我于城隅,爱而不见,搔首踟蹰。

    芸白其娈,贻我彤管。

    彤管有炜,说怿女美。

    自牧归荑,洵美且异。

    匪女之为美,美人之贻。

    此文出自诗经,描述了少男少女初恋时的心情。

    难怪李星哲会羞红了脸。

    苏期挽着我的手臂,大声吐槽前上司和生活中的琐碎事。

    这才是属于我的生活。

    和朋友逛街聊天,而不是在皇宫中枯坐。

    夜晚的A市广场人头攒动,大屏幕上正直播本市新闻。

    我低头吸了一口奶茶。

    「这就是天界?」

    我愣在原地。

    「请问上仙,这铜镜是何物?你手中拿的是什么法器?

    「麦克风?这是什么,还请上仙指点!」

    我与苏期默契地抬头,看向声音来源。

    大屏幕上出现一个身着古装的青年。

    此人容貌俊美,白衣飘飘,如沐春风。

    李星哲拿着麦克风不断拍打叫喊,把一旁的记者吓得不轻。

    屏幕上新闻标题迅速变为疑似精神病患者逃出。

    苏期吓得拿起手机联系前同事。

    「出大事了,你快联系善后部,小说反派跑到现实了!

    「我没骗你!都上新闻了!

    「对对对,就在街角!你们赶紧去引开!以免引起恐慌!

    「什么?你说这是正常的?因为他一魂属于现代,死后就被弹出?」

    苏期忙得团团转,我愣在原地。

    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大屏幕。

    记者小心翼翼地问李星哲:

    「这位帅哥,需要帮忙吗?」

    「我要找一个人。」

    「那人叫什么?」

    「何晚晚。」

    「她是你什么人?」

    「是我的同谋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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